骗子世家(68)

  见申贵落了座,贾南镇忙着起身,给他倒茶,申贵客气了几句,二人就坐下闲谈,无外乎说些玩乐场院中的心得。说话间,老二归虎威进来,几个人寒暄了几句,贾南镇起身给他到了茶。那归虎威也不客气,端起杯,品了一口,开始吹嘘他一大早,到烟花街去雇出台妓女的事,一些上不了大场面的猥琐之事,在他嘴里,变得像国家领导人演说似的,吹胡子瞪眼,说得神乎其神。贾南镇这才想起,几个人约定,今天是归虎威作东,请大家吃花酒的。归虎威正说到半截儿,老三佘心佛到了,和几个人互递了眼神,拣了个座位坐下,听归虎威一个人白话。直当归虎威说得舌焦,停下话茬儿,吃了口茶,佘心佛趁机问道,“听二哥讲,今天的粉头,个个都跟仙女似的。”

  “那还用说?牌儿亮着哪,贼亮!待会儿你见着,就知道了。”

  “那今儿个,我得少喝点,”佘心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,说,“这些天喝得都有点大了,耽误了多少天的好事儿。”

  几个人听罢,笑了起来。笑声未停,就听门外过道上,传来一个娇滴滴的浪声,“姐妹们听,这些大爷在笑什么呢?”话音未落,门帘挑开,几个优物就闪身进来,几个“二世祖”见了,想想刚才老三佘心佛的话,又轰的一声,大笑起来。

  “笑什么哪?笑什么哪?大爷们的笑,弄得人家怪臊的。”粉头里一个抻头儿的,卖着风情弄娇道。

  “臊吗?”归虎威接过话,来了兴致,“过来,坐大爷这儿,往大爷这里摸摸,就不臊了。”说着,往裤裆里指了指,一圈人又轰起来。

  “干吗哪?把天棚都快震塌了。”说笑间,老大牛仁到了。申贵嘴尖舌快,抢先把归虎威和粉头们调情的故事,添枝加叶地讲述了一遍,一屋人又爆笑一番。说笑未尽,酒菜上全了,一圈“二世祖”们,各自搂着自己的优物,手嘴不停地忙碌起来。直玩得兴尽,才发觉贾南镇今天神色反常,斟满的一杯酒,几乎愿样放着,各人都在玩乐时,他却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,一身正人君子相,和粉头保持一定距离,只拿眼睛欣赏着别人的丑态。身边的粉头,一度怀疑他阳萎,直到夹起一块皮冻,一不小心掉落下去,恰好落在贾南镇的裤子上,慌乱中,那粉头一边道歉,一边伸手去拾那块皮冻,无意间手指碰到贾南镇素淡的衣襟下硬梆梆的地方,那粉头像烫了手,倏地缩回手来,才知道此人是个颇有城府的正人君子。

  直等“二世祖”们玩得兴尽,见贾南镇心情不爽,申贵端起杯要敬他,贾南镇端起杯来,只拿嘴唇抿了一下,又把杯放下。

  “干了,干了。”申贵强劝道,“贾先生今天怎么了?这么不爽快,也不玩,也不喝,只是闷坐着,莫不是这姑娘不对心思?”申贵指着贾南镇身边的优物说,“要不要和兄弟换换?”

  众人也都发觉,贾南镇今天有些不大对劲儿,便也附和着问,“是呀,是呀,贾先生觉着不中意,就换一换,都是自家兄弟,别为难了自己。”

  贾南镇沉着脸,端杯大饮一口,叹息道,“承蒙兄弟们关照,小弟已是受宠若惊,怎敢还有非分之想?兄弟们尽情玩吧,不必在意小弟。”

  “这话说的,你一脸的不爽,我们哥几个,怎能开心得了?先生有什么心事,不妨说出来,保不准,我们哥儿几个还能帮先生想想办法呢。”申贵劝道。

  “说的是嘛。”一群“二世祖”们也跟着起哄。贾南镇见火候已到,便不再耽搁,端起杯来,一饮而尽,抹了下嘴角,恨恨说道,“西街的步云观,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妖人,满街张贴街招,自诩受异人点化,口出狂言,能洞察人的前世今生。”

  “咳,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,看把先生气成这样。江湖浪人,招摇撞骗,也是常有的事。奉天城这么大,来此狂徒,也不为怪,先生何必当起真来?”归虎威劝道。

  “兄弟不知,好妖人猖狂得不成样子,你猜他开价多少?光是口谈气色、流年,就收大洋五块,看全相,批八字,论人订价,自十块至千元不等。行里哪有过这等天价?昨晚回家时,我看过街招,脸些气破肚皮。想我贾某人,也算行中高人,看相、批八字,最高也没收过人家一块大洋,如今他居然在我眼皮底下,这般张狂,真恨不能砸了他的牌子!”

  “真是猖狂,”牛仁被点起火来,发了大爷的脾气,“走!去砸了那妖道的牌子,再回来喝酒不迟,免得那妖人搅了咱的兴致。”

  牛仁一呼,另外三个“二世祖”也跟着响应。贾南镇见火已点起,也不阻拦,只是说道,“兄弟先不忙,咱先合计合计,平白无故砸了人家的牌子,会让江湖上人笑话,这牌子砸了,还要让他心服口服,得有个口实才行。”

  “先生有何妙计,快说出来听听,我们照做就是了。”申贵催促道。

  “我看这事该这么办,咱兄弟几个,扮成一家人去,他就不会提防了。我年岁大些,装扮成老子,佘老弟和申老弟年岁小些,就扮成公子,老大和老二,装扮成跟班的。咱们进去,胡乱问他些事情,要是他连咱们兄弟间的身份都看不出,那咱就把他牌子给砸烂,也好教训教训他。”贾南镇说完,众人觉得有趣,就吩咐几个粉头在酒楼等着,一帮人到了街上,雇来人力车,直奔步云观去了。

 

 

正文 第22章(3)

  到了门口,几个人下了车,见大门紧闭,牛仁和归虎威上前一阵砸门。片刻之后,尉迟道长赶来开门,见到贾南镇,装作不认识,没等他开口,牛仁就粗声大气地呦喝,“我家老爷听说神算在此,特地看相来了!”

  尉迟道长不敢招惹,闪身道,“诸位请进。”说完,自己先转身在前边引路,到了正殿门口,转身对两个跟班说,“二位请留步,室陋屋窄,请二位在此候着。让大人先进。”说着让贾南镇带两个扮作公子的人先进了。牛仁哪曾受过这等怠慢,正要发作,见贾南镇向二人使了个眼色,二人才忍住性子,贾南镇就带着两位扮作公子的进屋。前脚刚跨进门槛,只见号称玄机子的仙人,手持折扇,一脸肃穆,迎面悠然走出,问道:“要砸牌子的人来了吗?”

  三人听罢,大吃一惊,张口结舌地相互望了望,贾南镇两腿开始发抖。见三人目瞪口呆,没有应声,神算又问身边装扮成自己徒弟的尉迟道长,“怎么只有三位呀?我昨天夜里算到,今天共有四龙一狗登门拜访,该是五位呀,莫非我的卦失灵了不成?”

  “不错,是五位,还有两位下人,让我给挡在门外了。”尉迟道长小心地回复道。

  “唉呀,看你这拙眼凡胎,跟我学习多时,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?连简单的相格贵贱都看不出呢。我卦中分明是四龙一狗,你看,现在屋里只有二龙一狗,还少二龙嘛。你怎么能说门外的两位是下人呢,分明是两位大贵之人嘛,你怎么可以随便给挡在门外呢?快去请进来!”见玄机子说了,尉迟道长急忙出去,边赔礼,边把牛仁和归虎威二人请进屋里。

  那牛仁、归虎威二人,虽没战进屋,可屋里人说话,却听得清楚,初时心里害怕,当听到神算说他二人是大贵之人时,心中不免暗暗得意,见尉迟道长来请,便乖顺地进了屋,毕恭毕敬地站到神算面前。

  “看见了吗?”玄机子指着刚进来的二人,对尉迟道长说,“多高贵的相格啊,却被你当成了下人。”说完,示意来人坐下。玄机子自己轻提道袍,也从客人坐下,神情冷峻地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。只这一眼,便把来人扫了个心尖发冷,不等来人缓过神儿,便拿话来压他们,“例位光临,是要看相,还是批八字?”

  生怕“二世祖”说走了嘴,贾南镇抢先接过话茬,“在街上看了街招,知道先生神法无边,今天特地携犬子们来,求先生给指点迷津。”

  玄机子微眯双眼,打量着公子,片刻之后,睁开双眼,望着贾南镇道,“二位公子的相格高贵,润例上写明,按相索价,你这大公子的相,需五百块大洋,”玄机子指着着佘心佛说,转身又指了指申贵,“你这二公子,稍便宜一点,也要四百块,少一文不行。”

  三人听过,都喊价钱太贵。玄机子不置可否,淡然一笑,对三人说,“你们嫌贵不是?就是你这位跟班的相,也要一千块呢。”玄机子指着牛仁说,侧过身又看了看另一个跟班归虎威说,“这位跟班的相,也不便宜,至少要八百块。你想想,光两位跟班的相,就值这么多钱,当主人的,怎么会付不起润例呢?”

  四个“二世祖”各自嘴里都说玄机子看错了,心里却惊叹他法眼的厉害。趁嚷嚷声消停下来,玄机子冲着贾南镇说,“既然他们四人都诈穷,我先给你看个全相吧,你的相不需那么多钱,只十块大洋就足够了。”说着便微眯双眼,仔细端详起贾南镇,不时摇头叹气,看过一会儿,开口挖苦道,“你这当爹的,太不着调,整日里不是教导儿子用功读书,走人间正道,却天天天领着儿子们逛窑子,饮花酒……”这句还没说完,众人哄笑起来,贾南镇却红着脸,强装生气,板着面孔,硬说看相不准。玄机子转身问“二世祖”们,“例位作证,老朽说错了吗?要是有半句差池,例位不光可以砸了老朽的牌子,就是挖眼割舌,老朽也心甘情愿。”

  看众人都停了笑,玄机子接着往下说,果真句句灵验,直说得贾南镇两眼发直,不敢吭声。“二世祖”们也个个屏气凝神,直听到玄机子把贾南镇的全相说完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装成二公子的申贵,一当玄机子停下话头,赶忙挤到牛仁身边,扯了扯牛仁的衣角,牛人知道申贵有事,二人四目相碰,心领神会,先后出了殿门。

  “什么事?”牛仁问。

  “哥身上带钱了吗?”申贵问。

  “带了。”

  “借小弟四百块先用用,我看这先生不是寻常之人,想让他算算。”

  牛仁听了,从兜里摸出四百块大洋,递给申贵。申贵把整封的大洋揣好,二人又进到里边。申贵把四百块大洋奉送到玄机子面前,求看全相。玄机子重新微眯双眼,仔细端详申贵半晌,开口说来,也是句句灵验,甚至连申贵胸前的一颗朱砂痣,也给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,“二世祖”们听得大瞪小眼,不敢说话。说完了申贵,归虎威也掏出钱来。原本他今天作东,多带了些钱,现在就把玩乐的事给忘了,把钱递给了玄机子,结果句句灵验自不必说,重要的是玄机子给看相的人点化了未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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